在過去的五十個年頭, 香港人的英語能力給人的印像有翻天覆地的改變。 在港英時期,香港人往往為自己的英語水平感到自豪, 覺得香港是除了新加坡之外英語能力最好的亞洲地區。 踏入千禧年, 社會上漸漸有聲音反映港人的英文水平正在不斷下降(參考:YouTube), 已經逐漸比其他亞洲地區超越甚至拋離。 根據某一個全球私人教育集團的在 2019 年的統計, 香港人的英語能力只屬於中級水平, 和新加坡比差了兩個級別, 與中國大陸整體的差距只有大約兩分( 香港的分數是 55.63; 中國大陸的分數是 53.44)。 如果在加上平均教育年數和互聯網普及比率的話, 問題顯得更為嚴峻。 在資源充足的香港, 人均接受教育的年數是12, 互聯網的普及程度是89%; 而中國大陸受調查的對象平均只是接受過不到8年的教育, 互聯網的普及率不到六成。 單從數據上看的話, 香港的英語教育的成效遠遠比不上國內。
香港人的英語水平約很多人都大惑不解 : 被英國統治了超過一個世紀 , 絕大部分教師具備大學學位及專業師訓, 英文老師絕大部分也通過了語文教師基準試, 四分之一的財政預算撥在教育上,社會上學習英語的風氣熾熱而且資源充足, 學童從幼兒園開始到高中預科平均每日花費超過一個小時學習英語。 客觀條件上, 已經比其他亞洲地區好了很多,已很難想像還有多少改進的空間。 到底問題是什麼呢? 我會在往後的文章逐個因素分析。 現在首先從最先被社會上各種聲音的矛頭所指向的學校英語老師的水準作探討。
現今中小學英文老師的師資
自從教師學位化以內, 擁有大學學位基本上已成為新入職老師必不可少的條件, 如今主流學校內只有極少量學歷只有文憑水平的老師。 那麼要成為英語老師必須是英語專科嗎? 不一定, 有很一大部分學位是其他主修科目另外加一年制的英語科目的教育文憑。 成為英語老師必須通過語文基準試嗎? 不需要, 因為很多主修英語的課程, 包括一年制的文憑, 附帶豁免語文基準試的資格。 雖然資歷未有統一的水準門檻, 但是在求職面試時, 也應該會對應徵者進行即場的英文能力評估。按道理來說, 英文老師的實力應當有一定保證。 但是社會各個層面一直對大多數英文老師的英文水平有很負面的評價。 網上面也有很多英文老師發表的文章和教學短片, 或許可以從一個片面的角度非常粗略地審視這種這種社會印象的真確性。
(例子一) 名校英文科副主任
近日有網民出貼文揭露該名曾擔任某著名中學英文科副panel, 浸會大學英文系畢業,曾獲行政長官卓越教學獎的馬老師在博客文章中(見圖)錯誤引用帶有性暗示的英文slang (“Netflix and chill”), 在某討論區中廣為流傳(連結:朋友們整天都在Netflix and Chill!)。 文章的第一句談及了作者的日本朋友面對疫情期間的日常生活:
”日本停課期間,很多朋友都說他們整天都在「看Netflix 和放鬆」(Netflix and Chill),要不然就在吃東西,所以心廣體胖了很多。”
由於該文章圍繞著疫情期間的學習, 網站版面也是和教育有關的,從整體意思上看,似乎不應該有性暗示的成分。 作者應該是純粹由字面意思上去解讀這個短語, 沒有理會該slang 真實的用法。”Netflix and chill” 在網絡世界流行已有最少五年的時間,是一個應用語境廣,表示性行為的委婉語(“a euphemism for sexual activity, either as part of a romantic partnership or as casual sex or as a groupie invitation.”)作者本身想表達的意思應該是看電視劇電影消閒。( 諷刺的是作者同時亦是一本關於英語 slang 用法的書籍的作者。) 也許有人會問, 只不過是用錯了一個短語, 能說明什麼?其實這說明了作者英語的底子淺薄。 為什麼呢? 原因是在接觸這個短語時, 馬老師完全沒有注意到該短語的用法和周遭語境的關係, 甚至在他自己使用時, 也沒有絲毫地懷疑過自己弄錯了用法。
(例子二) 自稱「真正英文老師」
這已經是超過十年前的事了, 但由於老師這職業很多都是終生教席制, 執教三十多四十年不足為奇, 該名老師很可能還在中學任教。事緣是在2007 年舉辦的亞洲小姐競選邀請了一位著名英文科補習天王擔任嘉賓。 節目中(連結)該名補習天王用了一句英文去稱讚其中一位佳麗的美貌: “You possess pulchritude which is beyond compare.” 事後他收到一位自稱是「真正英文老師」的中學老師的電郵,電郵中說他在亞洲小姐競選中說的英文充滿了文法上的錯誤,十分令人失望。 那一位英文老師的理據是 compare 是動詞, 不應該直接放在 beyond之後。(後來那位補習名師專門拍了一條影片去回應。)但其實 compare也可以是名詞, 只不過用法不太常見。 beyond / without compare 是固定搭配, 意思是無與倫比,可以形容人或者事情。 (那位補習天王的句子,如果要講究極嚴謹的英文運用,大部分educated natives 會把 “which” 換成 “that.” 不過在現今的時代,兩者也是符合文法。)
(例子三)香港大學的研究
也許上述的都是個別例子, 未必能整體上反映主流學校英語老師的水平。 在2016 年, 香港大學進行了一項研究香港現職小學英文老師的讀音的計劃, 蒐集了來自20家小學, 近30位英語老師的語音數據。這項名為「2016-2017 香港小學教師英語語音科學化改良計劃」(連結)研究的結果顯示受訪老師普遍出現「港式英語」的發音問題, 很多時會把英語的元音(vowel) 以用廣東話相似的字音去替代,如把「Quick」讀成「隙」,「found」讀成「翻」等等。也不能區別「長元音」和「短元音」,例子有「it / eat」,「chip / cheap」不分等等。 研究人員亦指出授課老師普遍有聲調單一的問題, 像是機器人說話一樣。 要注意的是, 研究結果也可能因為老師臨場表現時發揮未如理想所影響, 在蒐集課堂語音數據時, 老師可能會感到緊張而影響表現。不過在2020年, 因為疫情的緣故, 中小學的課堂大都採用線上交後的模式。 有一位旁聽的家長就在網上大吐苦水, 投訴他子女的英文老師說的英文充滿著港式口音(”個老師全港式英文,機關槍咁一輪咀咁講,無聲調,無高低音,無尾音” )。 最令他驚訝的是該老師年紀只有約30歲。 他的投訴引來不少網民的附和, 指出不少名校的英文老師也是如此。 以下是隨機抽樣,筆者在社交媒體上找到的兩段疫情期間主流小學一位英文老師發佈的網上教學片段。 他的英文讀音是否符合研究結果和網上的聲音?讓讀者們自行評價 (連結一,連結二)。
(例子四) 現職英文老師的網上教學頻道
以下是他的YouTube channel 上一條自我介紹的影片,短短一分鐘不到就犯了下列的錯誤:
讀音
- basically: 影片中那位老師讀了四個音節, 但其實這個字只有三個音, 當中的cal 應該只是讀輕聲 /k/。
- above:那位老師讀了類似是 about 的音,正確讀音應該是類似(“a-buff”).
文法
- a/the:I’m the registered teacher from Hong Kong. ( 全香港有很多位註冊教師, 各位老師指示其中一個, 所以應該是a registered teacher 而不是 the registered teacher)
- in/from:I’m the registered teacher from Hong Kong. ( 他目前應該還在香港工作和生活, 沒有身處在別的城市, 所以不用說他來自哪個地方。 正確的preposition應該是in Hong Kong.)
- in/on:In this YouTube channel, I basically want to share all my teaching and learning tips for anyone who are [is] aged 3 or above. (正確的preposition應該是 on a YouTube channel)
- subscribe + ?:Don’t forget to subscribe me. (subscribe to my channel才正確)
在我的經驗中看來, 這位已經有十年教學經驗, 英文系畢業的老師的英文讀音已經算是中上, 但還是在用英語說的每一句說話中也有港式口音的存在。 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 在純粹使用英語拍影片有讀音或文法上的錯誤, 似乎也很正常。 但是他最近拍了一條基本上全中文的影片, 內容是糾正港人的十個讀音錯誤(1. lettuce 2. Couch 3. Lounge 4. Knock 5. Chaos 6. Buffet 7. Receipt 8. Suite 9. Karaoke 10. Memo)。 但是他自己也讀錯了三個,分別是 coach 讀成了 “culch,” Lounge 讀成了”躝ch” 和 Buffet 的英式讀法搞錯了重音的位置 。
結論
一句很常在教育界會聽到的說話, 就是「 英文好的人可能不懂得如何教學生, 所以懂得教學的老師不一定要英文能力要好。」 這句說話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 但是有一個邏輯上的謬誤:如果老師連自己也教不好自己, 如何教導學生呢?